温瑾川回到队伍时,眉头微皱。沈怀卿勒马迎上前:“可有发现什么?”
“此商队太过谨慎,板车上的货物都用油布裹得严实,绝非普通行商。”
沈怀卿眸光暗沉:“杨太守的私兵?”
“十之八九。”
温瑾川解下腰间水囊灌了一口,“越是谨慎,便越有问题。你们先走,我尾随看看。”
话音未落,十七突然攥住他的缰绳:“不行!他们至少有三十人...我去。”
温瑾川轻笑:“怕什么?我又不是去硬碰硬。”
“可是...”
“十七,你们先走。”
十七不愿撒手,最终在温瑾川安抚的眼神中松开。
沈怀卿见状,提醒他小心为上。随即扬鞭策马:“走。”
大约赶了两天的路,中途休息过两次。
第二日黄昏,三十余骑在宛城城门前停下。城门守卫眯眼打量:“近日怎么这么多人进城?”
守卫拦下众人,沈怀卿上前,拱手道:“军爷,我们是奉了杨大人之命,前来宛城公干,因事情紧急,还未办理通关文书,还望军爷通融则个。”
守卫打量着沈怀卿和身后的众人,面露难色:“杨大人?哪个杨大人?”
可是杨太守?
沈怀卿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,塞到守卫手中,压低声音道:“军爷,实不相瞒,我们是从天陵来的商人,来此是收一批货物的。”
姓杨,货物... ...
守卫心中盘算。
敢在宛城做生意的商人,或多或少都与杨太守挂钩。
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。
守卫掂了掂手中的碎银,眸子越发透亮,又看了看沈怀卿以及身后众人身上还算得体的衣衫,最终挥了挥手:“行吧,看你们也不像坏人,进去吧。”
马蹄踏过青石地面,陆续进城。
顾辞自从与沈怀卿同乘一匹马后,便鲜少说话。
直到进了宛城,也依旧垂着头不吭声。
沈怀卿看了下四周,正欲寻个客栈安顿,忽见前方阴影处,一道身影缓步而来。
十七轻呼:“时护卫。”
时眠一身素色锦袍,抱拳行礼,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:“诸位一路辛苦,陛下等候多时了。”
沈怀卿眉梢微挑,点了点头。
顾辞有些惊愕,他没想到当今陛下会亲临宛城。
时眠侧身引路:“请随我来。”
众人跟随他穿过几条街巷,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。
纷纷下马。
院门推开,里头却别有洞天。
假山流水,亭台错落。
外头看去不过是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宅子,而里面却布置的很是精致。
宅子里不时有士兵列队巡逻,见时眠领着人进来,立即抱拳行礼,随后带着御林卫下去安置。
沈怀卿朝顾辞扬了扬下巴:“你和他们去休息,我与萧公子去见陛下。”
顾辞会意点头。
三人穿过几座假山,到了一间貌似书房的房间门口。
时眠叩响门扉时,里头浑厚的嗓音正穿过木门:“那温瑾川不是已经拿到了宛城官员勾结的名单吗?等证据一到手,直接带人去抄了他们的家,岂不干净利落?”
粗犷的声音响起,还夹杂着一丝急躁。
这声音十七认得,是程武,
陛下亲封的镇国将军,一身武艺出类拔萃,性格也是直来直去,在军中颇有威望。
“莽夫,也不动动脑子!”另一道声音带着几分不屑,“宛城是什么地方?那是杨太守经营了十几年的老巢!你当真是以为抓几个贪官,就能动摇他的根基?我告诉你,宛城就是个虎口,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跟他沆瀣一气,你若是硬碰硬,只会打草惊蛇,到时候整个宛城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!”
此人十七不太熟,但听里面相互的称呼,应该是兵部尚书刘文山。
“可是...”程武似乎还想争辩,“杨太守的私兵还未解决,留下他们始终是个隐患。而且,那魔教余孽不是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地图吗?我们可以按照地图...”
“地图?那地图顶多能告诉你贪官们藏匿赃款的位置,能帮你找到杨太守的调兵令府吗?”刘文山打断了他,“没有调兵令府,我们就无法调动宛城的守军,到时候就算我们控制了城内,杨太守也能从城外调兵,里应外合,我们将腹背受敌!只有拿到杨太守的调兵令府,才能彻底斩断他的爪牙,让他毫无还手之力!”
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偶尔的纸张翻动声。
“哼!怕什么!梵天宗都被我们灭了!还怕一座小小城池!”
“若硬来倒是不出七日便可拿下,可遭罪的是谁?还不是宛城这些百姓!”
程武被刘文山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,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愧色。
他握紧拳头,捶了下自己的大腿:“是俺老程鲁莽了!只顾着痛快,没替宛城的百姓着想...”
主位上,萧子安指尖轻叩桌案:“程将军,慎言。”
他声音不重,却让整个书房安静下来。
案前两人以为眼前的陛下怒的是程武的大意,却没想萧子安说道:“白倾尘并非魔教余孽,而是剿灭梵天宗的功臣。若再让朕听到此类言论,”
话未说完,程武立即单膝跪地:“是末将口不择言,陛下恕罪。”
大门被推开,时眠垂首入内。萧子安扫了他一眼:“人到了?”
“是。”
时眠侧身让开,十七与沈怀卿踏进书房时,正看见程武二人躬身退出的背影。
萧子安揉了揉眉头,手边的香炉冒着白烟。
他见两人刚要行礼,抬手虚扶:“不必。”
随后目光落在十七身上,不禁柔和了几分:“温瑾川呢?”
十七简单的解释了下,萧子安闻言点头。
沈怀卿上前一步,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,双手呈上:“陛下,这是顾庆海死前供出的罪证。”
时眠接过木盒,仔细检查后才转呈给萧子安。
盒盖开启的瞬间,一股好闻的墨香味飘来。里面整齐叠放的绢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,每一笔交易、每一次分赃都记录得清清楚楚。
萧子安指尖抚过那些名字,眼神狠厉:“杨太守这几十年来倒是经营得滴水不漏。”
上任皇帝以民意而起,推翻南越。
却没想自己也深陷于纸醉金迷当中。
贪图享乐时,全然不知宛城这座城池早已被官员勾结,成了贪污横行的重地。
他拿起最上面那张绢帛,上面赫然列着宛城半数以上官员的名字,“连一个小小的仓曹都敢谎报税务... ...
“这些足够定他们的罪了。”沈怀卿低声道。
萧子安却摇了摇头:“这些证据只能扳倒宛城的蛀虫,却伤不到萧太傅分毫。”
从最开始的目的。
便是为给萧太傅定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