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季的早晨不似春季那么有凉意,天都没有亮全,阁内便生出了些许燥热。
十七睁眼时,正巧看见温瑾川下床。
他强撑着支起身子,昨夜做得太狠,此刻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。
就连指尖都泛着酸软。
他咬住舌尖借力,从床尾随意拿了件衣裳披上下了床。
而后快步走向旁边的衣架,抢先一步拿过温瑾川要穿的锦服。
温瑾川将他按了回去,抚平着十七还带有倦意的眉尾。“在睡会。”
十七摇头,执拗地展开外衫,绕到温瑾川身后,替他穿上。
系衿带时手指总打滑,第三次才将玉扣嵌进凹槽。
蹲下为温瑾川穿靴,忽而想起什么抬头问道:“何时出发去宛城?”
温瑾川无奈叹息,伸手捏住十七的下颚。
“刚醒就念着你哥哥了?”他声音很轻,指腹摩挲着十七的唇瓣,力道不轻不重,却带着明显的占有欲。
十七被他捏得有些疼:“我只是问问。”
“问问?”温瑾川俯身逼近,“我昨晚说过,会带你去。你不必着急。”
十七抿唇,他在想要不要通知顾辞。
应该要的吧。
温瑾川盯着他看了片刻,松开手直起身,语气缓和了些。
“等沈怀卿解决完他的事,我们再出发。”
十七微怔:“沈阁主和我们一起?”
“当然。宛城那边有他的仇人,这个仇,他必须亲手报,不然一辈子都忘不掉。”
十七沉默了一瞬,点了点头,没再多问。
温瑾川见他乖顺的模样,心头那股躁意才稍稍平息。
他伸手揉了揉十七的发顶,长靴穿好后便将半蹲的人抱回了床上。
“我去办点事,你再睡会。”
方才醒来时,确实还带有困意。
可替温瑾川穿完衣后,他清醒了不少。
“我不困...”
“现在,闭眼。”
对于温瑾川说的话,他从不敢违抗。
十七听话的闭眼,清晰的感受到温瑾川的气息靠近。
温热的唇覆上他的眉心,一触即离。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。
温瑾川低笑一声:“这才乖。”
脚步声渐远,房门被带上。
十七睁开眼,望着床顶的纱帐,眼底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笑意。
他翻了个身,困意重新涌上,继续睡了过去。
再醒来时,已经是午时了。
想着顾辞还在后山,他若不去看看,怕是没人会去。
提着食盒穿过前院时,只见假山后围了好几个弟子。
好似在议论着什么。
其中一人缩着脖子压低声音道:“听说了吗?阁主好像要卸任... ...”
“嘘!小声点!”
另一人紧张地左右张望,“木阁主不同意,两人在书房吵得可凶了。”
十七的脚步蓦地一顿,手中的食盒晃了晃。他屏息凝神,继续偷听着墙角门人的谈话。
“木阁主气得摔了好多茶盏,说阁主疯了,为了个奴隶放弃千面阁... ...”
十七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。
奴隶?他们说的是顾辞?
难怪沈怀卿要支开顾辞,原来是为了这事。
他顿时轻哼。
若沈怀卿当真能为顾辞放弃千面阁阁主之位,倒也能让他对他改观,值得十七高看一眼。
就在这时,一个眼尖的弟子发现了十七,连忙捅了捅旁边的人,众人瞬间噤声,神色慌张地散开。
十七也没心思去管他们,抬脚就往后山走去。
却在转角处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顾辞的母亲林氏。
“林夫人?”
十七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,只知道那晚和顾夫人一同到此,一直在千面阁后院的静室休养,极少露面。
听说她曾去见过顾辞,最终不欢而散。
林氏性子温婉,冲十七点了点头。“萧公子,可知阿辞去哪了?这两日我去他房间寻他,都没见到。
十七手中的食盒突然变得沉重。
犹豫片刻,还是决定说实话:“他在后山,沈阁主命他为其爹娘守墓七日。”
林氏双眼暗了下去,她看向十七手中的食盒,“这是给他的?”
十七点点头:“我正要去送饭。”
“让我去吧。”林氏伸出手,“我这个做娘的,也该为他做些什么。”
十七迟疑了一下,将食盒递了过去:“顾辞他...跪了四天没起身,您劝劝他。”
林氏接过,“我知道了。”
后山的风比阁中要凉,吹的林氏的心忐忑。
顾辞跪在墓碑前的身影很快映入她的眼中。
就这一眼,步子加快。
快要走近时,忽地又停了下来。看着墓碑前那挺直的脊背以及苍白的脸色。
林氏眼眶瞬间通红。
“阿辞...”
顾辞身形微僵,没有回头。
林氏走到他身旁,慢慢蹲下,将食盒放在一旁。
她伸手想碰他的肩膀,却在半空中停住,最终只是抚了抚他的衣袖。
“为何要跪。”
“主人的命令,不得不跪。”
“沈怀卿能活下来,说到底是我帮的他。他不该那么对你。”
顾辞不语。
“先吃点东西,好不好?”
“母亲不必管我。”
“我又如何真的不管你?”
顾辞沉默。
林氏的手微抖。“我怀胎十月,辛苦生下的儿子居然跪别人爹娘,.而我这个做母亲的,竟得不到你正眼相待?”
顾辞眼皮发颤。“母亲有在乎过我吗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小时候您怕我知晓身世后不平,便日日打压,让我习惯屈居人下。”
“后来东窗事发,父亲给了我二少爷名分,您又开始谋划自己的全身而退。”
“在您眼里,我从来都不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。”
林氏哽咽,被说中后的难堪悉数涌现。